這本書在十幾年前成雛形時,應該叫《歇后語寓言》。為什么叫歇后語寓言呢?眾所周知,歇后語是一種在漢語里流傳較廣、運用靈活、富有表現力的語言形式,它具有廣泛的群眾性、明顯的時代性,而尤其具有強烈的戰斗性和極大的諷刺性。無疑,它是我們民族語言之精華。
寓言呢?它來源于民間,植根于生活,既是抒情,又是敘事的一種文學形式。它雖然不宜于歌頌真、善、美,卻長于揭露假、惡、丑,對于世俗,對于不正之風,它應當是投槍,是匕首,是短劍!雖然如此,它多數時候被劃歸為兒童文學的范疇,這也不一定十分準確或科學。
這樣看來,無論是歇后語還是寓言,它們雖有自己的不同點,卻有更多的相同點,兩者都產生和流傳于民間。它們都是帶“刺”的東西,能不能熔為一體呢?我以為是可以的。所以,我早在20世紀80年代之初即開始了這樣的嘗試,著手寫一本并不很厚的歇后語寓言集。但是,我在提筆寫作過程中,又遇到了這樣的問題:按照傳統寓言的寫法,唯求其簡明短小,諷刺性強,并不追求其故事性、知識性和科學性,那能不能把這“三性”再熔于“歇后語寓言”之中呢?在這方面,我又做了些探索,嘗試寫作的這些寓言基本都有故事情節,有些甚至還比較完整。盡管,這樣的寫法,稍稍有些越軌,可我以為,這對于增強寓言的可讀性十分必要,而對于少年兒童所閱讀的寓言尤為必要。同時,它又可避免對那些看起來短小精悍的寓言卻必須另加說明和注釋,避免了寓言寫作說教之大忌。
對于我的這一嘗試,著名作家王汶石曾這樣評價:“這120多篇寓言,倒不如說它更接近民間傳說。其中不少的故事,當你讀它們的時候,你的腦海里會漸漸出現秦川大地的村莊、農舍、炕頭、井旁、地邊,你仿佛看見那些叼著旱煙袋的農民在片刻休息時,你一則,我一則,爭相講著故事?!币舱沁@樣,我既想使自己的寓言保持濃厚的民族文學色彩,又想帶有強烈的童話色彩,使它具有一定的故事情節而又有一定的寓意,可又不能破壞傳統的寓言簡明短小、哲理性強、寓意深刻的創作規律。思量再三,我后來把自己創作的這些寓言,統統稱之為寓言故事了?;蛟焕L了的寓言,或曰縮短了的童話,或曰有寓意的民間故事……
數了數,共有100篇寓言,我便初定書名為《歇后語寓言百篇》。當時,我將全書寓言分為10輯,每輯10則,共收寓言100篇整,形式上比較整齊劃一。這100篇寓言,有100條歇后語作為依據。我將每則寓言所圍繞的歇后語,都放在了每輯寓言的后面,其用意無非是想用猜謎語的辦法,將謎語放前,謎底擱后,對號入座,給讀者增添一種神秘的色彩,我自以為這樣新鮮、有趣、贏人,可當我把這個集子寄給童話大 師洪汛濤 老師看后,他幾次來信,對這一集子提出了真誠的批評意見。他說歇后語寓言是否準確,會不會受到局限,叫我斟酌,而只追求形式上的整齊統一不講求內容上的精雕細刻是否可取,讓我慎重考慮。于是,我沉思了起來:一部整齊劃一但卻粗制濫造的書稿,推出后于社會有何益呢?為慎重起見,我將這部書稿久久擱置于家中,卻將百篇寓言逐一修改,試投各家報刊,以求征得讀者的意見。很快,有數十篇寓言散見于10多家報刊,并收到了較好的社會反響,這對我不能不是一種慰藉。
當時,反響最大的是《唐僧拜悟空》、《諸葛亮三請劉備》和《李逵戰吳用》?!短粕菸蚩铡肥菍懱粕驎r下老實人吃虧,機靈鬼沾光,便跪拜悟空,急于學七十二變之術,以求成為一個機靈透頂的人,以能適應世風日下的社會;《諸葛亮三請劉備》寫的是在劉備三顧茅廬諸葛亮之前,待業青年諸葛亮曾三請劉備,向劉備請客送禮,試圖解決就業并爭取轉正,借以諷刺現在社會都是“人才找領導而不是領導找人才”這樣一種社會弊??;《李逵戰吳用》是寫李逵初時不服氣吳用,后吳用斗智他方才醒悟,其寓意為應尊重知識尊重人才。這三則寓言,取材于中國四大名著,題材雖然簡單,寓意卻十分深刻,寫作手法頗為新穎,故而都是十分吸引人的。
最終,我創作了130篇寓言。我原欲跳出“歇后語寓言”的框子,但在這些寓言的字里行間,仍不乏“歇后語寓言”的痕跡。譬如,圍繞著“楊修狀告曹孟德”,就有句“曹操吃雞肋——食之無味,棄之可惜”;圍繞著“豬八戒談戀愛”,就有句“八戒結親——一個高興一個哭”;圍繞著“’救苦救難’泥菩薩”,就有句“泥菩薩過江——自身難?!?;圍繞著“王二拉肚子”,就有句“王二賣瓜,自賣自夸”; 圍繞著“拜年的悲劇”,就有句“黃鼠狼給雞拜年——不懷好意”;圍繞著“蓮座上的黑菩薩”,就有句“狗熊打坐——充什么黑菩薩”……
直至1993年5 月,我的寓言集才得以在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正式出版。出版之際,我對于“歇后語寓言”吃不準,便定書名為《百鳥百獸王國里的故事》,我在該書《后記》中這樣寫道:“我不知道,我奉獻給讀者的,究竟是一簇帶刺的花朵,還是一堆發澀的苦果,心里總難以踏實。但我認定:我寫的是具有我們民族風格的諷刺文學,只要讀者能從這辣味、澀味、苦味、怪味中得到某些教益,我就很心滿意足了;我寫的是具有我們民族特色的兒童文學,只要小讀者能從這些寫花、寫草、寫動物、也寫人的作品中得到某些教益,我就很心滿意足了?!睍r至今日,我仍然是這樣認為的。
我的這一嘗試,也許只能是一種嘗試,畢竟未作深入的探索。但我想提請我們廣大兒童文學工作者注意的是:請承認歇后語寓言,請嘗試創作歇后語寓言,請推廣歇后語寓言,請把它正式納入成人文學或兒童文學的范疇。要知道,中國有多少歇后語就一會有多少歇后語寓言。請別再畫地為牢,別再劃這界限那界限。要知道,成人寓言與兒童寓言的界限并不那么明顯,成人文學與兒童文學的界限也不那么明顯。關鍵是,我們要努力創造出形式多樣的少年兒童(也包括成人)所喜聞樂見的寓言作品,那才是至關重要的。
我原本以為,我的《諸葛亮三請劉備》和《百鳥百獸王國里的故事》這兩部寓言集一經問世,我是即刻就要全面轉入長篇小說創作而要與寓言創作絕緣了。事實并非這樣,復一、二十年時間過后,面對形形色色的社會丑惡現象,諸如拜金主義、享樂主義、個人主義、無政府主義、貪污受賄、買官賣官、鋪張浪費、驕奢淫逸、重洋媚外、追星捧庸等,我寫長篇小說已不及揭露這些陰暗面之一二,且揭的不明不白,觸的不痛不癢,于是乎,我復又想起了寓言:假設我運用寓言這個武器,利用這一投槍、匕首、短劍,難道不是可以重重鞭撻這些社會丑惡現象深深觸及人們的靈魂么?于是乎,我便又重操舊業,開始進行新的寓言創作。
記得,那是在2006年7 月上旬,那是在美麗無比的西子湖畔,當我應邀在西泠印社進行他們所需的一些文學創作時,工作之余,我也便種種“自留地”進行寓言創作了。初寫的一篇寓言是《齊達內頭碰馬特拉齊六說》,分別為一曰“玩笑開大了”,二曰“嬌寵的結果”,三曰“罵娘的結果”,四曰“意大利隊的陰謀”,五曰“爭當流氓頭子”,六曰“該死的頭”??傊?,我之所寫,表面上看是寫當時世界杯足球賽決賽場上齊達內頭碰馬特拉齊一事,因為世人對此皆眾說紛紜,無一定論,我則不然,我認為“幼稚的齊達內,你這該死的頭,長的不是地方,碰的不是時候”,因為“只為這一頭,傷害了多少等候,碰碎了多少期望,致使法蘭西把淚流”。繼《齊達內頭碰馬特拉齊六說》之后,我又寫了《誰也沒贏》、《布什算命》、《拉單不拉雙》、《薩達姆不服》、《越反越恐怖》、《9.11之謎》、《小泉“拜鬼”三因》、《本·拉登軼事四則》、《“挺扁”四絕招》、《希特勒請客五嘆》等。比如像《小泉“拜鬼”三因》,我寫及一因小泉與東條英機是遠房親戚,二因小泉曾經在靖國神社許愿參拜,三因東條英機顯靈欲交給小泉中國寶庫的鑰匙,揭露頗為深刻,使人有無窮回味。而《希特勒請客五嘆》則是,那希特勒、墨索里尼和東條英機三人,在陰間里碰到了一起,希特勒不由感慨連連,嘆氣聲聲:一嘆沒有造出原子彈,二嘆當初應該造火箭,三嘆變成了窮光蛋,四嘆孝子賢孫沒東條英機多,五嘆自己不該自殺該逃跑,如此五嘆,則是 對小泉拜鬼、當代戰爭、軍備競賽等社會現象深入的批判。我把這類寓言,歸總為“政治諷刺寓言”。
針對現實生活,我還寫了《理想》、《代溝》、《亮點》、《送禮》、《打賭》、《一口痰》、《福的概念》、《美的定義》、《文明與羞恥》、《無罪與有罪》、《雷鋒是“傻子”》、《董存瑞是“二桿子”》、《永葆“褲頭”》、《狗也要減肥》、《寵物貓的妙用》等100多則寓言。這些寓言,有些諷刺現代青年理想的模糊,有些諷刺社會的不公,有些揭示社會沉渣的泛濫。對如今壓迫在人民群眾頭上的新的三座大山——教育、醫療、住房等方面問題的揭露,我簡直可以說是深惡痛絕,猛揭狠批,毫不手軟。還有對認人唯親、選庸用俗、另立山頭、結幫組派、驕奢淫逸、大吃大喝等社會現象的批判,我都信筆所寫,一無拘束,歸納成集,正式出版……此,即為這部《警世寓言》的來歷。
說起來,那真是一段十分難忘的創作生活:南國悶熱的天氣,四處如織的游人,湖中蕩槳的輕舟,湖畔盛開的荷花……就是在那樣一種環境中,就是在那樣一個美麗的季節,每次,我幾乎都擇時于晚飯后在西湖邊散步這樣的時候,想得一則寓言,便先記下題目,再記下偶發的靈感和妙句,回宿舍后,再改再改,積少而成多,滴水而匯流,只字片片,零零總總,竟寫下了這上百則寓言?;氐焦哦嘉靼?,卻又“片寓”全無,這也是一種頗為奇特的現象,大約與環境有關,大約與心境有關。
我既不敢過分樂觀,也不能過分悲觀,不敢有些許驕傲,卻不能有一點退縮,于是便大著膽子,推出這部《警世寓言》來,至于斗膽使用警世二字,我無非是想讓它起一點警世的作用,這一作用是否能達到,我卻不得而知。至于這《警世寓言》孰瞎孰好,孰精孰粗,卻是有待讀者來品味、來評判、來定論了。
以上,即為我計劃出版的文集其中的10部書的簡單介紹,這其中的《后三國演義》和《班馬耿竇四大家族》已經問世,《初航臺灣》的內容包括在《后三國演義》之內,這里就不必重復介紹了。其他諸如《銀波散文》、《銀波中短篇小說集》、《銀波詩集》、《銀波論集》乃至《袁氏春秋》、《三秦藝林春秋》等,都是比較直觀的了,也無須詳細介紹?!秝ei水龍脈》所寫會是周原地區的《白鹿原》,那是一部近百萬字或逾百萬字的大部頭長篇小說,其之完成,恐需花費我5至10年的精力和時間,也許稍后再考慮創作。至于這些書能否問世,那就看它們的機遇了。不過,我正在為自己文集20部書均能問世而做努力,在不懈地努力。
我自知,在我遺傳的基因里,是沒有文學細胞的,因為我的父母,都是只字不識的農民。但是,我的故鄉,即為班氏家族世居班固著《漢書》的班家谷,這是我深以為自豪的。恩師王汶石在我出版的第一本書序言中寫道:“袁銀波只是默默地挽著自己并不輕松的犁具,在自己的那塊荒原上,踽踽地前進著,耕耘著,一草一粟地積累著自己的成果?!笔堑?,我的確是在文學之路上“踽踽地前行”:我并非書香門第出身,從小未能受到深厚文化的熏陶;我青年當兵在外,沒結識多少文客墨友;我沒進過大學學府,少得真正的同窗學友;我首選童話之路,在這條道上路遙人稀舉步艱難……但是,我堅持前行,踽踽地前行,終有收獲。
我亦知,人活一種境界。盡管,在這個世界上,能舞文弄墨的人多如牛毛,但成為作家者少之又少,出文集者更是寥若星辰:一部著作,當是一位作家某一個時期的生活寫照;一套文集,則是一位作家整個人生的生活寫照。從這個意義上講,文集乃是作家一生的巨幅畫卷,是作家一生所聞所見所思所想全景式的歷史鏡頭,是文學的匯萃,是藝術的峰巔。
正基于此,我起初是在做文學夢,一直在為文學創作而努力。那么,到了已經年過半百的今天,我則是在做文集夢,在為出版自己的文集而努力。我相信,當著我看到自己文集正式出版的時候,一定會像建筑設計師看到自己所設計圖紙已建成高樓大廈一樣,像航天設計師看到自己親手設計的航天飛機已遨游太空一樣,一定會那樣欣慰,一定會那樣高興。
要么是3年,要么是5年,也許是10年,也許是20年,以至必須經過畢生的努力,我的20部900余萬字的《袁銀波文集》才得以問世,這才是我的光榮,這才是我的驕傲。當然,如若有得具有遠見卓識的志同道合者的幫助,我的夢想的實現會大大提前。作為一個作家,最寶貴的并不是他自身擁有的頭銜、名譽、金錢和物質財富,而是他為民族、社會、人類、后代所創造的精神財富。